著名书法家张怀江老师题写刊名
★主编:沉默味道
执行主编:陈荣来温雄珍
★徐颖,徐州市人。现已退休。闲暇之余,重又拾起年轻时的爱好,看看书,打打太极拳,记下生活中平淡且有趣的事。
住院记徐颖(江苏徐州)这是个外科病房,病房里住了三个人,仨个人都很有特点。比如53床,他现在还半躺在病床上记他的日记,天气预报说要降温,果然晚上风刮得很大,把病房的门和窗户都刮的哗啦啦响,医院陪护他,看看他还在写,起身把窗户关紧,说,别写了,人家都睡了,你还开个灯写,写啥,明天再写吧。他不吱声,也不抬头,继续记他的日记。记日记也就是个流水账,就像吃饭一样,这已经成了他的习惯,他写的字又小又连,一般人还真不好认,他自己能看明白就行,别人认不认得清,与他无关。他医院的,其实,他有二十多年的糖尿病史了,床头牌上写的是:下肢动脉硬化闭塞症。今天是他住院的第七天,陪护他的是他儿子,一个病房里的人说,老爷子,你这儿子真不错,二十四小时在病房里陪护,还孝顺。他把这个话说给他儿子听的时候,他儿子心里哼了一下,说,要不是疫情,医院管得严,我早就跟弟妹轮流看护了,他自己都佩服自己,在医院竟然能坚持住七天,自己是真的孝顺吗?他看他睡床上打今天最后一瓶吊水,他心里又有点同情他了,他上午查了CT,又查了彩超,虽然是昨天已预约过了,但病人还是太多,直到中午才检查完,现在到了下午四点了,还没有打完吊水。看看还有三分之一的水,他想小便了,他自己就偷偷把输液开关放到最大,好让吊水滴快点,憋一会,打完了再去尿,他心里想。而儿子就坐在窗下的椅子上,他左腿压在右腿上,离他的床不远,也不近,手里拿着手机,低头看一下手机,又抬头看盐水打完了没,打完摁呼叫器,好喊护士拨针。谢天谢地,终于打完了。他跟他儿子都松一口气。他没踢踏好鞋,就赶紧往厕所跑。从厕所伸出头,他就喊:二子,我吃饭!吃中午的油酥饼。你把辣椒酱拿出来,还有昨天的酱牛肉。你还没从厕所出来呢,就要吃,就不能停一会?他脸上有些不悦,又一想,早上他空腹查的彩超,回到病房,小护士就跟着来打水,也没有好好吃中午饭,现在也该饿了。他不吱声,一一照办,把油饼,牛肉,辣椒酱都摆好,放在床边的小柜上,还没摆好,他就左手抓油饼,右手抓牛肉,直接去蘸辣椒酱,他不拿筷子,伸出舌头去接牛肉,再舔手指上粘的辣椒油。舔完大拇指,再舔小拇指,看看手心手背没有辣椒油了,头一偏,他擤鼻涕,瞅瞅脚边,往哪甩?甩地上。一低头,哟,床沿边上掉了些油饼渣,他捏起就往嘴里扔,心里数着,一片,二片,三片……刚没觉得掉渣呀,竟然掉床沿上七片。捏完油饼渣,他一歪,倒在枕头上,说,给我拿水,渴了。水杯就搁他床头柜上,他儿子故意装听不见,继续看手机,不理他,他自己拿起水杯,咕咕噜噜端起就喝。他儿子看他邋遢成这样,只当没看见,心里说,好在你也快出院了,我也快解放了。这是一个三人病房,他是53床。隔壁的52床也好玩,他说年轻时他当过兵,差点上前线了。53床说,是上朝鲜前线吗?他说:哪,是上越南前线,我今年才六十岁哩。53床又问,那你是干部还是战士?战士,他说。那我就叫你杨战士吧。53床叫他。杨战士很高兴,说,管管,搁医院我又当一回兵啦,他嘿嘿地笑。他是个老实人,话不多,只会笑;他个高,人瘦而直。想象他,年轻时当兵一定更高,更直溜。他胡子拉碴,头发少而稀,却油黑发亮。他一笑,满嘴没几颗牙。他静脉曲张造医院。52床刚进来时,护士跟着过来给他打吊水,问他叫什么,52床大声说:杨有光。杨有光好记,53床说。你有兄弟不?叫杨有亮吧?52床的名字就这样被53床记住了。杨战士昨天晚上才做完手术,现在麻药过了,疼得他皱巴的脸上,更拧不开了,可杨战士坚强,这会,他闭着眼,咬紧无牙的嘴,他脸更黑了,黑的像是全长满了胡子,他不吱一声,直挺挺地睡着,闭着眼。这个杨战士特别喜欢听老歌,从进这个病房,他手机上就不停的放歌,他每天都从“今日头条”上找老歌听,他说,俺在家也是,干活离不开听歌,是老歌俺都喜欢听。这会他媳妇正给他放《映山红》,歌声深情优美,从他的脸上看不出,他刀口这会是痛啊,还是不痛?他闭着眼,眉头一紧一松的,听歌,让他完全沉浸其中了?想必是在心里跟着唱的吧?51床咕噜咕噜的说:你,听这个歌,正……应景。怎么应景?53床歪着头问一句。潘,冬子的妈,烧死,都不怕…:…你,还怕疼……?杨战士嘴一咧,竟然哈哈笑出了声,不疼----不疼,他皱着眉头吸溜一下气,露出了没牙的牙床。51床这个人也很有意思,他说,我得喊52床哥,昨天,是他59周岁生日。53床立即拍手唱:祝你生日快乐,祝你生日快乐----弄那事,快乐啥……?不快乐……!51床说。51床长年血压高,长年不当回事,儿子一买的降压药过期了,他也不吃,结果,去年洗澡摔了一跤,看,就这样了----半身不遂喽,他双手一摊,像是说别人。现在,他走路一歪一邪,在医院里慢慢的挪步。他身子胖而宽,光头,戴顶黑帽子,睡觉也戴,他说他怕冷,睡觉也不脱他的黑棉袄。他儿子帮他办好的住院,安顿好他,就把他一人留在了病房,他儿子说不能再请假了,要回厂里上班。51床的说:你,走你……走我……,我,我自己行。你走……走……吧。他是丹*住的院,他不需要做手术,他说,我消消炎,打打水,就出院了。他很自在,一个人早早睡,早早起;起床,就那么一歪,一歪,慢慢在走廊上晃,他走到哪个病房,就站在哪个病房门口,往人家病房瞅,瞅啥你?他说,没瞅啥。他不打水,不看电视,他就在走廊上晃,晃得别人过来过去的还怕碰倒他,他说,是医生让他锻炼的,他就在走廊上,这么晃过来,晃过去。护士来给他打吊水了,问他,51床叫什么名字?他睡在床上,两眼直勾勾地看着天花板,一句话没有,护士又问,51床你的名字?他忽然象是想起了什么,眼一瞪,问,咋不看电视?打吊水,看电视,打的----快。护士也无语,嘴一抿,问,你叫耿笑笑吗?51床说,你,不知道吗?天天打?嘁----他说。他喜欢看电视,更喜欢看每晚的中国电影报道。到了晚上,他准时从走廊上晃回病房,他不管别人在看什么节目,拿过遥控器,啪啪啪就换到中央六台,一个人看中国电影报道,看得津津有味。他叫耿笑笑。邳州人。他真可笑。明天,53床就出院了,晚上,他跟另外俩位病友道别,说,明天咱们仨谁也别难过,碰不巧,以后咱们还能再遇到呢。咱们仨,还是有缘的。另俩个说,那是,那是;有缘,有缘。52床的杨战士说,明天放个好听的歌给你送行,想好了,放《驼铃》,送战友。51床的说,你出院,就去看电影,《长津湖》……好看……听电视说,这个电影,卖了多少钱不……这仨病友,啥病能算病呢?个个是好玩的人。.11.3声明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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